- 引言 -

西汉司马迁的《史记·高祖本纪》有这样一句话：“夫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形容雄才大略，指挥若定。比喻很有才智的人无需上阵，只需做好前期的完善战略部署，就能够让事情获得成功 。

这句话用来描述情报战对战争走向的深远影响，也是十分贴切的。

- 01 -

11月10日，在SFC上影影城(宝山店)观看好莱坞大片《决战中途岛》，影片的视觉冲击感至今仍令人印象深刻。

《决战中途岛》是由罗兰·艾默里奇执导，由伍迪·哈里森、卢克·伊万斯、帕特里克·威尔森、曼迪·摩尔、艾德·斯克林、浅野忠信等主演的电影 。该片于2019年11月8日北美、中国内地同步上映。

该片讲述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争重要转折点——中途岛海战：经此一役，日本海军受到“降维打击”，美日海上实力反转，从而扭转了整个太平洋战场的局势。影片通过参战士兵和飞行员一个个鲜活的故事，带领观众逐步进入1942年6月初发生在太平洋中途岛附近那场令人难以置信的战争……

MIDWAY （2019）海报（图片源自网络）

其实，在1976年的时候，同样有一部好莱坞大片MIDWAY（1976），又名中途岛/中途岛战役/中途岛海战，影片同样是讲述了中途岛海战的故事。

导演是杰克 斯米特 (Jack Smight)，编剧为Donald S. Sanford，主演Charlton Heston，Glenn Ford ，Henry Fonda，James Coburn，三船敏郎，上映日期为1976年06月18日，片长为132 分钟，有兴趣的朋友可上网找找。

MIDWAY（1976）海报（图片源自网络）

约克号航母（图片源自网络）

1942年6月4日，太平洋中途岛战役，美国航母约克城号甲板(CV-5)被三枚日本炸弹击中后的场景，并由此导致其6月7日的航空母舰的沉没和141水兵的丧生。

1942年6月4日，太平洋中途岛战役

第六鱼雷机中队的飞机正准备从企业号航空母舰上起飞。

(美国海军)

在影片《决战中途岛》中，对海军情报部门的卓越表现，也是大书特书了一笔。今天我们要讲一段当年美国新闻媒体的“重大泄密”的往事以及中途岛海战中的情报战。

- 02 -

在日本偷袭珍珠港6个月后，1942年6月7日的《芝加哥星期日论坛报》，发表了美国在中途岛战役中战胜强大的日本海军舰队的惊人消息。

“日本舰队被美国击垮；2艘航母在中途岛沉没。13到15艘日本船被击中；太平洋战争的硝烟四起。”在同一版面的中间，附带有一个耐人寻味的副篇故事:“海军听说了日本在海上发动袭击的计划。”

这是一篇精彩而详细的报道，描述了美国情报部门事先掌握了大量日本海军舰队情况和作战计划。这份长达14段的报道中，暗示了美国情报部门已成功开展了一次秘密行动。这篇报道由此成为二战中“规模最大、潜在破坏性最大”的新闻泄露事件。报道泄露的信息暗示，美国全面破解了日本海军的通讯密码。这篇报道激怒了海军最高指挥部和富兰克林·d·罗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政府，由此还导致了一场“敏感的”大陪审团调查，其证人证词被封存了70多年。

2016年12月，马里兰州银泉市(Silver Spring)的海军历史学家埃利奥特·卡尔森(Elliott Carlson)、新闻自由记者委员会(Reporters Committee for Freedom of the Press)、海军学院出版社(naval Institute Press)和美国历史学家组织(Organization of American Historians)等机构在一场法庭诉讼中获得胜诉，要求公开该案尘封多年的证词。

“这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次，美国政府……采取措施，根据《反间谍法》(Espionage Act)起诉一名媒体成员，”记者委员会诉讼主任凯蒂·汤森(Katie Townsend)在接受采访时说。

2017年6月，美国迎来了中途岛海战75周年纪念日，“泄密事件”再次成为重大新闻。这场史诗般的战役于1942年6月4日至7日之间爆发，战役的结果一举扭转了太平洋战场的局势。根据历史学家乔纳森·帕尔沙和安东尼·塔利的说法，美国太平洋舰队对日本舰队的攻击是“海军历史上最具决定性的一次空袭”。

日本海军损失了四艘航空母舰(都是用来袭击珍珠港的)和数百架飞机和水兵，遭到了规模较小的美国部队的伏击，这让日本海军陷入了瘫痪。美国的密码破解者已经找到了敌人计划攻击的地点和时间，军方也采取了相应的行动。但至关重要的是，不能让日本人知道这次密码被破解的事情，以免改变他们的密码，来迷惑他们的美国敌人。然而，就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一家美国报纸却对全世界暗示了这种“破解”。

《论坛报》的报道开头写道:“美国海军与之作战的日本军队的实力……在战斗开始前几天，就在美国海军圈子里广为人知。”“早期情报使美国海军能够充分利用空中力量，打击不断逼近的日本船只。”这个故事接着描述了日本计划进攻的三个部分：一支攻击部队，一支支援部队和一支占领部队。它详细说明了有多少舰船参与其中，以及这些船只的名称及其类型。

“这是一个天大的丑闻，”卡尔森在电话采访中说。“这激怒了海军最高指挥部。这激怒了罗斯福政府。”虽然故事并没有明确说敌方的密码已经被破解，卡尔森说。

但他说，“任何读过这个报道的，稍有一定常识的读者都会知道，它必然来自美国对日本海军通讯电文的密码破解。”“海军认为，任何读到这个报道的正常人都会说，嘿，美国海军已经破解了日本帝国海军的通讯密码。”

海军关于日本海军计划的信息，是通过长期对敌方通信的详细监听截获而得的。根据历史学家约翰·科斯特洛(John Costello)对太平洋战争的研究，美国情报官员能够预测袭击的方向和开始的时间，专家们只差24小时就能预测袭击开始的时间。

《论坛报》的报道还刊登在其他报纸上，包括《老华盛顿时报-先驱报》和《纽约每日新闻》。这篇报道没有署名，也没有列印华盛顿日期，但它是《论坛报》驻太平洋战地记者斯坦利·约翰斯顿(Stanley Johnston)的作品。卡尔森说，约翰斯顿是澳大利亚人，曾在新几内亚开采过金矿，1942年5月初在珊瑚海战役中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被击沉时，他正在航母上。

约翰斯顿是一战老兵，留着整齐的小胡子，十几岁时曾在加里波利作战。根据《论坛报》1942年的一篇报道，他于1940年开始担任《论坛报》驻英国的战地记者。他被称为“约翰尼”，当德国飞机轰炸他和其他记者下榻的多佛酒店时，他几乎丧命。

《芝加哥论坛报》后来说，当美国参战时，《芝加哥论坛报》把约翰斯顿派往太平洋，他要求派往列克星敦航母，因为航母上没有其他记者。

在珊瑚海战役中，列克星敦号被日本的潜水轰炸机和鱼雷飞机击毁，在遭受了一系列严重的攻击后爆炸，不得不放弃，但包括约翰斯顿在内的近3000名船员大部分获救。这艘航空母舰随后被一艘美国驱逐舰击沉。约翰斯顿和莱克星顿的其他幸存者最终登上了海军运输舰巴尼特号，前往圣地亚哥。

卡尔森说，在他们行进途中，海军上将切斯特·w·尼米兹(Chester W. Nimitz)发来了最新的情报，“他向在海上的所有指挥官传递了一条消息，让他们对……将在四五天内发生的中途岛战役有了初步了解”。其中，最重要的信息——第311221号——详细列出了敌军的构成。

卡尔森说：“巴尼特号上出现了那份特别的电报”。这封电文最后落在列克星敦号获救的执行长官莫顿·T·塞利格曼中校手里。他恰好与约翰斯顿的铺位挨在一起。最终，尼米兹那份电报的大部分内容就出现在约翰斯顿的报道中。

约翰斯顿6月2日抵达圣地亚哥，6月4日抵达芝加哥。1942年，负责调查的前美国司法部长威廉·米切尔(William D. Mitchell)向海军和司法部提交了一份报告。报告显示，当约翰斯顿听说这场正在进行的战斗时，他告诉报纸编辑，他发现了日本舰队中的一些“内幕”。约翰斯顿因此被要求写出这个报道。文中对日本中途岛舰队的描述几乎与尼米兹号电报中所包含的信息完全相同，”米切尔写道。约翰斯顿后来承认，他复制了一份“关于日本舰队的说明”。

米切尔相信，约翰斯顿几乎肯定看到并复制了这封电报。但没有证据表明他知道这封电报是秘密发出的。米切尔写道:“它被随意放置的事实，表明它缺乏‘保密性’。”此外，米切尔还担心刑事起诉可能会泄露更多战时机密。

不管怎样，罗斯福政府要求追究这个事件。1942年8月，在芝加哥，联邦检察官安排一个大陪审团听取证词。最后，没有人被起诉。证词是密封的，一直保存到2017年12月。

美国司法部反对公开这份证词，称这样的证词应该一直密封，以保护证人和无辜者。但在70多年后，法院做出了有利于这位历史学家的裁决。

卡尔森说，约翰斯顿写的故事并没有帮到日本人，“他们从来没听说过这篇文章，”他说。日本人很快就改变了他们的密码，但不是因为知道了“密码泄露”，而是因为它“应该更改了”。

20年后的1962年9月13日，约翰斯顿因心脏病去世，享年62岁。《芝加哥论坛报》在头版刊登了他的讣告。

- 03 -

中途岛之战，美国海军情报部门的工作无疑是立下了卓越功勋的，日本海军90%的电讯往来都被他们所截获。

1942年1月日军伊－124号潜艇在澳大利亚达尔文港附近被美军击沉，美军随即派出蛙人潜入海底，打捞起了JN－25B密码本，使美军的破译工作获得了质的飞跃，至4月底，美军已经能够了解日本海军大部分通信秘密。

此时，振奋美军人心的是，日军原定于4月1日启用新的JN－25C密码，由于日军在太平洋上的迅猛发展，占领区面积十分广阔，要将新密码分送到分散在各地的部队手中，需要不少时间，因此日军将新密码的启用时间推迟到6月1日，这就使得日军在中途岛作战准备期间的大量电信往来，都不得不使用旧密码。

5月20日，美军截获并基本破译出联合舰队司令下发给各部队的长篇电文，掌握了日军的作战计划，只是由于日军始终用AF作为战役目标的代号，还无法确定哪里是日军的进攻目标。因为这不是密码的一部分，它只是日军在地图上标注的特殊代码，表示一个具体的地点。

罗彻福特少校领导的美军情报小组绞尽脑汁，终于在堆积如山的侦抄电文中，找到了一份日军偷袭珍珠港时的电报，电文曾提到“AF”，说一架日军水上飞机需要在“AF”附近的一个小珊瑚岛上加油。因此罗彻福特推断，“AF”只能是指中途岛。

为进一步证实这一推断的准确性，驻中途岛上美军奉命用浅显的明码拍发了一份作为诱饵的无线电报，谎称中途岛上的淡水设备发生了故障。果然不久，美军截获一份日军密电，电文中说：AF可能缺少淡水。一切立时真相大白了。

罗彻福特小组以此为突破口，一下子破译了反映日军舰队作战计划的所有通讯。这样，尼米兹不仅清楚掌握了日军夺取中途岛的战略企图，而且还查明了其参战兵力、数量、进攻路线和作战时间，甚至连对方各舰长的名字都了如指掌。

5月24日，尼米兹召集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情报、作战人员会议，罗彻福特的助手韦斯利莱顿海军少校刚刚成功破译出了日军计划中的最后秘密——“日本将在6月3日进攻阿留申群岛（这只是牵制行动），真正的航母编队主力将在6月4日早晨6点钟进攻中途岛，方向西北、方位325度，在距离中途岛175海里位置发起进攻。”事实证明，日军的行动和莱顿分析的一模一样。最令人吃惊的是，莱顿的预测误差只有5海里、5度和5分钟。可以用“精确”一词来形容。

5月27日晚，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以及第16、17特混编队司令部举行联合军事会议，讨论制定作战方案。会议决定，在处于兵力劣势但明晰对方计划的特定情况下，应以出其不意为作战原则，美军舰队在中途岛以北200海里处隐蔽待命，这一待机地点就以“幸运角”为代号。此项作战计划编号为太平洋舰队第29－42号作战计划。

5月28日晨，斯普鲁恩斯海军少将率领包括“企业”号、“大黄蜂”号在内的2艘航空母舰，6艘巡洋舰和9艘驱逐舰组成的第16特混舰队从珍珠港启航，先行开赴待机海域。两天后，弗莱彻海军中将率领“约克城”号航空母舰，2艘巡洋舰和5艘驱逐舰组成的第17特混舰队也出航了。

6月2日，美军两支编队在距离中途岛260海里代号为“幸运点”的海域会合，共有航空母舰3艘，巡洋舰8艘，驱逐舰14艘，舰载机233架，由弗莱彻少将统一指挥。同时对本土也加强戒备，7艘老式战列舰因航速太低又无驱逐舰护航，就没有派往中途岛，留在美国西海岸。西部沿海城市旧金山、洛杉矶都停止民用广播，改为战时军用广播。在夏威夷，海军陆战队进入戒备状态；珍珠港已经停工停市，并由工人和职员组织了民防义勇队在街上巡逻；海军船厂等要害单位开始实行灯火管制；陆军医院腾出床位，准备接受伤员。美军已经严阵以待！

- 04 -

最后说下《密码法》的事情。

2019年10月26日，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密码法》，自2020年1月1日起施行。

密码是国家重要战略资源，直接关系国家政治安全、经济安全、国防安全和信息安全。

根据《密码法》第二条“本法所称密码，是指采用特定变换的方法对信息等进行加密保护、安全认证的技术、产品和服务”。

密码的主要功能有两个，一个是加密保护，另一个是安全认证。显然，《密码法》语境下的密码并不等同于普通人接触到且常用的自我设定数字字母组合的“密码”，比如，网银密码，qq密码。

密码目前是世界上公认的保障网络与信息安全最有效、最可靠、最经济的关键核心手段。密码立法已成为国际共识。早在1995年9月，28个国家在荷兰瓦森纳召开会议，决定加快建立常规武器和两用货物及技术出口管制机制。

1996年7月，33个国家签署了《瓦森纳协定》，决定从1996年11月1日起实施新的管制清单和信息交换规则，其中就有密码技术和产品的管控内容。

据中国法学会网络与信息法学研究会副会长、西安交通大学教授马民虎介绍，签字国在执行《瓦森纳协定》的同时，还拥有各自的密码立法和密码管理机构。

比如在美国，《出口管理条例》授权商务部工业安全局负责商用密码的出口审批，《联邦信息安全管理法》授权美国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院负责制定密码标准；

在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为商用密码监管机构，工业和贸易部在进出口许可管理方面配合联邦安全局开展工作；

法国则是根据欧盟法律进出口商用密码或加密工具，但须向经济和财政部两用物项管制办公室进行备案，涉及敏感国家地区或物项，须报外交部牵头的两用物项部际委员会审批。

素以监管严格著称的以色列则是国防部对商用密码管理负总责。

有密码法律专家表示，西方国家通常实行内外有别的密码管控，各国立法反映了各自立法需求。

在我国，密码是保障网络与信息安全的核心技术和基础支撑，无论是在保障中央政令军令安全，维护国家安全，还是在保护企业商业秘密和公民个人隐私，促进经济社会发展方面，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国家密码管理局政策法规室副主任王伟告诉记者：

一方面，用于保护国家秘密信息的核心密码、普通密码，其基本制度以及有关机构和人员开展核心密码和普通密码工作的保障措施等，都需要通过国家立法予以明确，进一步提升法治化保障水平。

另一方面，随着国家网络强国战略的实施和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等网络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商用密码应用范围越来越广泛，发挥作用越来越显著，对商用密码实行全环节许可管理的传统手段已经不能适应职能转变和“放管服”改革要求，亟须在立法层面重塑现行商用密码管理制度。

密码技术是网络安全的一项基础性技术，在网络时代，所有终端都要采用密码技术，密码法的制定夯实了我国网络安全的一个重要环节。《密码法》的发布和实施，是构建国家安全法律制度体系，维护国家网络空间主权安全，推动密码事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

如果你对密码的重要性还没有足够的认识，建议你走入影院，去看看热映中的《决战中途岛》。